恋爱综艺的火爆背后,是青年人中日趋流行的“嗑CP文化”。看别人谈恋爱的“嗑CP”,成了越来越多青年的“恋爱代餐”。

  针对此类现象,青少年心理互助社区“渡过”的心理咨询师吕军生认为,很多综艺节目毕竟是商业运作,里面的嘉宾也经过包装,与现实生活的差距较大,如果过分地陷入节目的情境中,现实生活则很难自拔。他建议年轻人观看节目时还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就好。

  大学生嗑CP

  比恋爱更“上头”

  2019年夏天的时候,大学生王允在视频网站上看到一档情感恋爱综艺节目,她喜欢的明星朱正廷在节目中出任恋爱观察员。为了追星,王允开始了自己的“观爱”之旅。

  慢慢的,“嗑CP”(“嗑CP”指对自己喜欢的或者支持的屏幕情侣或者CP表示支持。CP,英文Coupling,即配对)取代了追星,成为王允看恋综的最大兴趣。“嗑CP”能够给王允带来的感受非常奇特,她形容这就好像是在“下注”。

  节目开始后,王允会给喜欢的男女嘉宾“拉郎配”,然后静待最终的结局,如果男女嘉宾最终能够在一起,她就能感受到“中大奖”的感觉,会对自己精准的眼光钦佩不已。

  王允在恋综里嗑的第一对CP是“陈墨组合”。在《我们恋爱吧》第一季中,王允看好男嘉宾陈强和女嘉宾聂墨仪。节目中,两人初次相识,因墨墨的高跟鞋行动不便,陈强将自己的平底鞋换给了她,游轮包厢内两人的眼神在橘黄色灯光下不断碰撞、躲闪,这一幕击中了王允,在心中就将他们搭建成了CP。不过直到节目结束,两人也没有在一起。

  在“嗑CP”的过程中,王允曾为两人的交往焦虑,她关注了两人的微博,总时不时地会登录上去刷一刷,希望能够找到一点两人结缘的蛛丝马迹。

  在2020年12月9日,王允惊喜地发现他们官宣了。官宣照片里,蓝色背景下两人接吻的轮廓若隐若现。

  “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当CP主角按照王允期望的方向发展,王允收获了很大的满足感,“我的惊喜是无法言喻的”。

  《我们恋爱吧》第一季结束后,王允又陆续追了近10部恋爱综艺。从CP身上,王允看到了颜值突出、条件优越的人也会有与自己一样的情感困惑。“嗑CP”的另一乐趣则来自于CP的恋爱方式满足了自己对理想爱情的期待。

  一档恋爱节目里,男嘉宾和女嘉宾一起逛公园,一起爬山,最后拥抱,没有表现出热烈的爱意,却是最让王允动容的片段,这是她喜欢的恋爱方式。

  现实生活中

  CP易嗑恋爱难谈

  除了嗑CP外,综艺节目带来的情感带入感也是年轻人喜欢恋综的一个重要原因。自己不谈恋爱却可以通过观看男女嘉宾谈恋爱,而随着他们的感情跳动,将自己投射到男女嘉宾之中去。

  在互联网大厂工作的张小姐,也是在2019年迷上恋爱综艺。最早是看《心动的信号》,感觉看别人谈恋爱好快乐!看他们从陌生到表白,沉浸式恋爱。

  她最开始是觉得,自己也学学,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找到对象的。但看着看着,就变成了姨母心态。她觉得虽然自己做不到,但从别人谈恋爱里获得糖分,就够了。

  张小姐其实并不是没有恋爱的经验,高中、大学、刚参加工作的时候,谈过三段恋爱。

  谈到看恋综和自己谈恋爱的区别,张小姐觉得最大的区别是,不会轻易被细节打败。看恋综的时候人会更包容,更聚焦在“甜”的部分。

  但实际恋爱的时候,往往是被细节打败。比如在一档节目里,情侣双方是可以互相看微信的,但放在现实中,这个时间久了显然会出问题。或者一方看一方不看,也会出问题。还有在恋综里,男女双方的相处是有上帝视角的,异性可以很完整地了解对方的心理活动和心路历程,但放在现实中,男女之间很难如此透彻地理解对方。

  张小姐喜欢恋综的另一个理由是不用自己动手。她说平时工作比较忙,加上休息时间都在和朋友一起玩,没什么自己待着的时间,她觉得久而久之,也没什么情感需求。“很多时候我自己的情感需求在朋友、家人那里就得到满足了,朋友是顺其自然的,家人是天生就有的,恋爱这样一个后天的关系反而成了负担。”

  如果能够有男生直球(直接表白),干净利索,其实是最好的。相比之下,平时工作已经很累了,恋爱中双方试探的过程就加重了这种累。

  恋综正影响

  Z世代恋爱观

  在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到的追恋综的大学生中,绝大部分人都没谈过恋爱或正处于单身阶段。一个不得不正视的事实是,恋综正悄悄地影响着他们的恋爱观。对于从没谈过恋爱的女孩莫莫来说,恋爱观察员里的心理学老师的一些观点令她“豁然开朗”。

  比如恋综里的老师说,从来没谈过恋爱并不是不想,而是对初恋看得过重。这句话让莫莫学会了降低对初恋的期望,懂得要勇于尝试,不要过于追求各方面都完美的初恋对象。莫莫看恋综时会写笔记总结经验,然后分享到网络平台,其中一篇笔记里,她写道:“爱的本质就是对对方有好奇心。”

  00后的大学生“丸子”目前单身,看恋综时,有过恋爱经验的她会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在以往恋情中的行为。她发现自己的恋爱观比较被动,总是等待更好的人出现,而忽视了身边的人。

  她以前认为,在一段恋爱关系中,男生付出更多是理所应当的,男生就要宠着女生,女生发脾气时男生要哄着。但在她热追的《90婚介所》里,女嘉宾不会做饭,但是会早起给男嘉宾煮饺子。丸子想,以后在恋爱关系中可以多付出一点,男女双方在感情上是平等的、相互的。

  21岁的研一生方芳和身边看过恋综的同学聊过,她们都认为自己不会将恋综里男嘉宾的条件作为自己对异性的要求。方芳觉得,恋综里的嘉宾年龄大多还是比学生们大,已经事业稳定,节目组也会挑选一些更优秀的人,甚至会包装一下,而像自己这个岁数的同龄人,都还在寻找自己的事业,不太可能完全去比对嘉宾的条件。

  不过,大家也都认为,潜移默化中恋综的男嘉宾会影响她们的择偶标准。“当然,如果能遇到恋综里的那种‘完美异性’,肯定也会考虑发展。”

  恋综还给恋爱经历几乎为零的李晓雨另一种影响,她意识到很多恋综里的男素人离开节目包装的滤镜后,“塌房”比明星都快,所以对于恋爱她只是偶尔会向往,而且是持谨慎态度。

  专家

  进入恋爱前最好深思熟虑

  青少年心理互助社区“渡过”的心理咨询师吕军生认为,情感恋爱综艺节目的火爆有社会因素,比如疫情这个大背景下,学校封控后学生们有社交的精神需求,需要转嫁到恋综节目里去实现。

  另外,恋综节目本身也有吸引人的地方。因为节目都是商业化的运作,自然会从如何去吸引人的角度来运营,让观众从节目中获取足够的多巴胺,获取或预约或担忧的心情。

  此外,对于很多青年看恋综“嗑CP”的现象,吕老师认为,节目组一般在选择嘉宾或观察员的时候,都会找名人,即便是所谓的素人,也是自身条件比较好且经过商业包装的。这样会吸引观众对这些高层次人的猎奇心理,将这些明星或者包装的条件很好的素人拉回到现实中来,拉近与观众的距离感,也是吸引观众的原因之一。

  因为节目毕竟是商业运作,里面的嘉宾也经过包装,与现实生活的差距较大,如果过分地陷入节目的情境中,现实生活则很难自拔。因此,他建议年轻人观看节目时还是抱着娱乐的心态就好。

  在恋综节目中,经常会出现一些心理、婚姻、微表情的专家来点评,很多评语让年轻人觉得受益匪浅。但吕老师认为,一方面这些专家的点评也是商业运作的一部分,一些点评可能就是节目方为了制造话题,另一方面,这些专家的点评也仅仅是针对节目中的这对恋人或这个情景,并不是针对观众。

  最后,针对当代青年的婚恋观,吕老师建议,男女生走入爱河之前,可以先问几个问题:“第一,对方什么地方吸引了我?第二,对方吸引我的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第三,我为什么看中对方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如果这些都想明白了,再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家庭关系,他和父母的关系如何,他父母之间的感情如何。最后再考虑这个人的情绪管理能力如何,因为这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志。以上这些都想清楚了,恋爱相对就会稳定得多。”

  对话

  近4年时间

  看10部“恋综”

  王允:恋综达人 研一大学生

  北青报:你至今看了多少部恋综了?

  王允:我从2019年疫情前就开始看了,到现在大约得有10部。

  北青报:看过恋综后,有想谈恋爱的冲动吗?

  王允:目前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恋爱想法,这个还是要看缘分吧,主要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

  北青报:那恋综里的男嘉宾会抬高你的择偶标准吗?

  王允:说实话,会有一点点影响,哪个女生不想有个形象好、事业佳的男友。但标准仅仅是标准,我对谁心动,和谁在一起,可能只是一个瞬间的决定,如果那一刻来了,我会遵从我的内心。

  北青报:你觉得现实中男女生交往会跟恋综一样吗?

  王允:我在恋综里看到的交往肯定只是他们恋爱的一部分,而且是相对甜蜜的那部分。现实中的恋爱肯定不可能都是甜蜜,会有争吵、欺骗,甚至背叛。

  当然,恋综里的交往也有这些,区别在于他们不会在节目里表现出来,节目里出现的争吵更多的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但很多CP节目结束后曝出来的问题也很大。比如《一如往昔》那个节目里,有一对一直很甜的CP,后来男嘉宾突然单方面在微博上宣布了分手。

  北青报: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你会模仿恋综里的情节吗?

  王允:就自然相处吧,应该不会刻意模仿,毕竟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一样。

  本版文/本报记者 张子渊

  实习生 牛秀敏 蔡雪琴 张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