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应该是什么样的?

天真、可爱,不谙世事,充满童真不会撒谎?

如果现实却是这样呢?

12岁就强奸杀人,13岁弑母,17岁连杀九人…

这些触目惊心的真实案例,让少年法的量刑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

而最近,一部网飞出品的韩剧就大胆的将矛头直指未成年人犯罪。

这部由金惠秀担纲主演的《少年法庭》自开播以来,豆瓣评分就飚至9.0,话题、口碑都是一路猛涨。

大致一看,这似乎又又又是韩剧最擅长,也最讨巧的现实题材,顶着“敢拍”的旗号,就已经吸引了无数眼球。

但难得的是,《少年法庭》走的却不是惯常的“爽”剧套路。

只尽情展示现实的辛辣残酷,以猎奇吸引观众后,再轻轻放下,喊几句好听的鸡血口号。

像是少年犯这一题材,就很容易被简化为一种圣母式的感化或说教。

但在这部《少年法庭》中,不光现实指涉足够辛辣,包括分尸、家暴以及韩国本土的N号房事件等等。

同时,又以“法庭”为切口,改变了很多人对少年法的粗暴认识。

本剧所聚焦的“少年法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剧中,当精英女主沈恩锡偏偏选择来这里当法官时,很多人都感到不解。

因为在整个司法界,少年法庭是有名的火坑和烂摊子。

如果说,法官的功能是惩戒和定罪的话,那么在某种程度上说,少年法庭则恰恰相反。

就像剧中的部长所说的一样,我们的目的不是“制造前科犯”。

法官的职责被夹在了教化与惩罚之间,其尺度极其难以把握。

罚的轻了不痛不痒,多少孩子成了法庭的常客,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钻着条例的漏洞。

罚的重了则毁人一生,在人生的刚开始就被打上耻辱的烙印,永世不得翻身。

因此,少年法庭的法官在结束审判后,还多了一层层务,那就是要对少年犯展开长期的追踪和监督。

剧中的男主角车泰柱便和自己经手过的少年犯打成一片,亦师亦友的关心他们的后续生活。

但和这样的劳心劳力成反比的,是从大众到体制对少年犯罪的漠视。

在少年法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审判一定要“快”,通常几分钟内就能结束一场庭审。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少年案大多是所谓的“小案”,什么斗殴、逃课、停学、早恋。

少年犯罪的动机也不外乎为调皮、叛逆、意外或一时冲动,

就连警察也不待见少年案件。

但最讽刺的是,在平时这些小案基本无人理睬,走流程办事。

猛的出现一个大案却无比恶劣,让媒体、民众、高层等社会各界集体高潮,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盯着法官的裁决。

这就是少年法庭的真相——法官腹背受敌,无人问津。

日常的小案又都像是蛀牙的虫洞,只有自己知道,越掏越大,越拖越迟。

每一个变态的少年犯则基本上都曾因小偷小摸等各种原因,站上过被告席。

就像本剧的首尾呼应一样,开篇13岁的男孩将3岁男童分尸,法官费尽心机才判了他两年。

到了最后一集,法庭上一脸凶相的被告抬起头来,一切卷土重来,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

这便是法官沈恩锡所言的那种无力感,“虽然结束了,但不是真的结束”。

当她坐在法庭正中间的神圣位置上,眼看着恶意越来越盛,被告人却一个比一个稚嫩。

你不得不对人类感到失望,对现实感到恶心。

在这个意义上,女主角沈恩熙的态度就非常耐人寻味了,她从一开始就为自己定下了调子。

之所以选择当少年法庭的法官,不是因为什么伟光正的圣母情怀,只是因为厌恶,纯粹的厌恶这群丑陋的孩子们。

在业界,她因为常判出最高级别的“十号惩罚”,人送外号“十恩锡”。

更是从来不相信少年犯会改过自新,一副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的吃人做派。

而和她正好相反的,是左陪席车泰柱对少年犯们巨大的慈悲。

相信他们一定会变好,不遗余力的创造一切可以让少年犯重返正常生活的可能。

很明显,二人的态度一个是性本恶,一个是性本善。

也正是在双重立场的扫视下,未成年犯罪背后的人性深渊便显露无疑。

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天真有邪时,人性居然会变得那么惊悚。

剧集所塑造的少年犯群像其实颇为典型,也非常东亚,他们不是那种无脑的,仅仅为了嚣张跋扈,纵情享乐的坏孩子。

而是穿着校服、一脸无害潜藏在学校、街道、公寓等各个公共场合。

满嘴谎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没有三观但却会利用未成年人的便利。

明明偷了钱包,还哭着喊着凭自己青涩的面孔反咬一口,死不承认。

他们毫无感恩之心,更不知一丝敬畏,却会反过来利用大众的关爱,缜密的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一集中两个小孩合作分尸,在法庭上就声称自己有精神疾病,打算躲过刑罚。

而无数校园暴力犯的脱罪办法,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因自己霸凌而死的受害者,说成是加害者。

因此,当这些孩子在法庭上,为了庭审结束而击掌欢呼时,你明明感到有一种巨大的恶被释放了出来,但见证这一幕的每一双眼睛却都毫无办法。

《少年法庭》也并不避讳这种巨大的失败感,剧中的案件,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光明的结局。

对于法官沈恩锡来说,她的厌恶,正在于她清醒的意识到:

当一个少年犯走上了法庭,一定意味着背后每个体系的层层失守,每一层都没能兜住这个孩子。

而看似是一个孩子走上被告席,背后则一定还有无数个相似的命运。

于是,到了这最后一步,法官能做的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在这个意义上,少年犯最敏感,也最尖锐的特质也浮出了水面。

当这些孩子在成为罪犯的同时,必然也预示着他们受害者的身份。

而趴在孩子们身上的“罪犯”,首当其冲的不就是父母。

在《少年法庭》中所凸显出的家庭问题,并非简单的生而不养,生而不教,而是直指了某种家庭结构的真相。

在第三集中的问题少女,明明饱受暴力侵害,却始终不愿寻求司法机关的帮助。

原来,把她打的不成样子,搜刮走她所有钱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父亲。

而劝女孩继续忍受下去的,则是唯一给了她温暖的奶奶。

两重道德枷锁,把她彻底的锁住。

因为“我是你爸爸”,所以就可以把她打得半死。

又因为“可怜可怜你爸爸吧”,她就必须无止尽的受着折磨。

那么,这个女孩是谁?她在哪儿?

此时,所谓养大一个孩子,不过是填充这个生育循环中的一个占位符,一个为父而生的残次品。

而更讽刺的是,在法庭上,当父亲这一身份因为家暴而被剥夺了正当性时,被告人话锋一转,将自己的行为从“管教孩子”改成了“管教不检点的女人”。

于是,“天赋父权”不成,那就用“天赋男权”来压迫你,这也是这个世界的逻辑。

而在现实中,不仅仅是这样的极端家庭,许多父母都在无形中让孩子沦为自己的附属品。

剧中检察院部长的儿子,被卷入集体舞弊案。

身心饱受摧残的他,本想自首谢罪,但碍于父亲一片大好的仕途,左右掂量,只能一死了之。

这样的选择看似极端,实则有迹可循。

因为在他被灌输的认知思维里,表面上生活锦衣玉食,一片坦途。

但本质上却像条件反射的狗,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去满足父母所投射的期待,讨他们的欢心。

一句我生你养你,你拿什么回报?

就可以贪婪的提出各种要求——成绩是班级第一,那么就继续考年级第一。

工作很优秀,那么就快结婚生子变得更优秀一点。

实际上,这样的“爱”不过是把孩子当作一个标本,一条被用来充实父母人生的支线或副产品。

久而久之,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在扭曲变形。

爱和恨、恶和善、丑和美粘在一起。

为什么父亲一面打我一面爱我,为什么朋友一面和我玩一面霸凌我,为什么我又恨这个家又渴望父母的关注?

而更痛心的是,当一个家庭失守后,紧随其后的,本该是社会的保护。

但事实上,剧中渴望改过自新的少年犯,重返社会后,往往都会重蹈覆辙——男孩去勒索,进入帮派团体,女孩则参与援交等性交易。

他们大多出身贫苦,为了糊口只能一再偷鸡摸狗,不可能正常的学习、工作。

而更现实的问题在于,为了缓冲他们的极端处境,很多孩子都会被安置在少年帮助中心。

但这些机构的现状却是资金不够,人手不够,政府不管,法院无力。

最后,整个少年犯的司法流程就像沈恩锡所说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家的失职,由个人的牺牲去填补。

而当人性、家庭、社会等一切体系层层失守、层层漠视后,这些孩子最终才会走上法庭。

此时,对面的法官就成了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这道防线再次失守,那么整个社会就彻底沦为了孕育恶魔的温床。

剧中,谋划集体性侵案的少年,曾经7次上过少年法庭,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他在自己单薄的成长经历,和一次次飞快的庭审中只学到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法律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人命为何,不足挂齿。

我们都说孩子的想象力是最丰富的,但他们也是最没有想象力的。

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犯错的代价,不知道人生的痛苦有多苦。

更不知道何为心碎,以及毁掉他人的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此,对于沈恩锡这样的法官来说,之所以判的重,意义就在于此。

她希望尽可能的给这些少年犯最后一把尺,最后一杆秤。

如果外面层层失守,那么法律一定要兜住每个孩子。

这也正是少年法存在的真正意义。

每当一起关于未成年人的恶性事件开始被媒体渲染,大肆发酵时,外界只会叫嚷着提高量刑或废除少年法。

但只有一线的法官,或受害人和少年犯的家长才知道,这不是加大惩罚力度就可以解决的简单问题,它需要整个社会的层层把关。

而所谓的未成年犯罪也不是个案,它是未来,是现实,更是我们每个人都要背上的道德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