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开年大戏、口碑与收视双赢的电视剧《人世间》无疑是成功的。该剧故事从1969年开始讲起:这一年,为响应上山下乡、三线建设等国家号召,建筑工人周志刚一家开始了三省四地、聚少离多的生活。时代的大幕已然开启,命运的转盘不可逆转,在50年的时间里,周志刚一家人和城中村“光字片”邻居们同呼吸共命运,在时代变迁、社会转型的历史洪流中,他们与中国社会各阶层人民一起跌宕起伏,尝尽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人世间》彰显了国产电视剧“专业主义”的胜利。日本管理学家大前研一认为,专业人士必须具备四种能力:先见能力、构思能力、讨论的能力以及适应矛盾的能力。因此电视剧“专业主义”指的不仅仅是在摄、录、美、服、化、道这些细分层面、技术美学上的较高水准,更主要体现在价值观念、议题设置、戏剧冲突、传播策略等方面的高屋建瓴。专业主义强调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品质。就《人世间》而言,作家梁晓声同名小说天然具备的宏阔历史视野和深厚人文底蕴,编剧王海鸰独具一格的女性视角和在情感、伦理、细节上的非凡功力,导演兼总制片人李路对项目超强的整合组织和调度能力,雷佳音、殷桃、辛柏青、宋佳等中生代演员的精湛演技,央视平台及相关出品单位、制作机构的通力合作,才有了这部电视剧在传播面和影响力多个维度的超高“完成度”。该剧整体上呈现出罕见的史诗气质,叙事沉静自信,故事走心感人。

　　可以说,这是主流平台、大众娱乐和影像艺术在中国电视剧领域的一次成功“合谋”。

　　用时代影像讲述中国故事

　　《人世间》用富于现实质感的时代影像讲述了“平淡之真、人性之善、和合之美”的中国故事,讲述了忠孝、仁义、崇礼、守信的民族美德和家风传承。在严父慈母的影响下,周志刚的三个子女,个个勤奋上进。

　　大儿子秉义当了市长,女儿周蓉成了高校教授,小儿子秉坤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因为淳朴善良、坚韧豁达,不仅被某出版社下属企业器重,也成为家人和“光字片”邻居、朋友们的依靠。无论自身际遇如何,周家人始终不忘本色,重情重义。周父周母在对待子女的婚姻上,厚道包容,不论门第,不讲出身,只看人品。小儿子周秉昆担心父亲不同意自己娶带个儿子的郑娟时,周志刚说“你太小瞧你爸爸了”!秉昆带郑娟和哥哥见面,郑娟对秉义说:“大哥,劝劝秉昆(放弃),我不值得。”剧中许许多多充满人性光辉的情节与细节,无不令人潸然泪下。再如秉义之妻冬梅放弃难得的上大学机会,让给一个处处和自己作对的知青;秉昆夫妻将住房免费给更困难的发小住,并一次又一次帮助发小、家人、朋友渡过难关;秉昆夫妇一次次拒绝骆士宾夺子的利益诱惑,甘于清贫;邻里之间守望相助等等善行义举让观众的心灵一次次受到冲击和净化。

　　普通人是这部戏的绝对主角,从他们身上,我们能窥见、破译中华民族之所以生生不息的基因密码。正如梁晓声先生所言:“我看生活恐怕还是觉得好人多。这是我对生活本质的一种坚信。”这也是编剧王海鸰信奉的价值观和创作理念:“这些小人物,即使在动荡的年代,却始终如一,保持着善良的底色—–几千年来,中华民族、中国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精神属性?”

　　人民性和艺术性完美融合

　　《人世间》将人民性和艺术性完美融合,创造性构建了“让历史告诉未来”的共和国美学标本。拍过《人民的名义》的李路导演是一个有家国情怀与历史使命感的人,李路表示:“我拍《人世间》,也是想通过展示父辈的故事,让现实中衰老沉默的他们‘开口说话’,对当下社会实现一种唤醒。”梁晓声也认为,“如果这部剧能使年轻人对父辈有一种全新的认识,我们就算成功了”。

　　事实上,这种创作思想贯穿全剧。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一群平民子弟在上山下乡、三线建设、恢复高考、出国潮、国企改革、搞活经济、棚户区改造、反腐倡廉等时代背景下的生活轨迹和众生相,本身就构成了一部“50年中国百姓生活史”。“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人世间》以深情而不矫情,悲情而不煽情的戏剧方式,以悲悯关切而又积极乐观的态度为观众呈现了一段同情共鸣、真实可信、引人入胜的共和国历史。这段历史中的周志刚们以鲜活的形象告诉我们,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父辈曾经有过的光荣与梦想、奋斗与牺牲;这段历史中的周秉昆、骆士宾们告诉我们,幸福是奋斗出来的,稳定是社会发展的基础,改革开放、发展经济是硬道理;这段历史中的曲书记、金主任、周秉义们告诉我们,“为人民服务”是我党一贯宗旨,共产党人既有原则性,又有人情味……

　　导演李路认为,过去的四五十年是中国历史上“最牛的几十年”,《人世间》应该具有国际传播价值。据悉,迪斯尼已购买了《人世间》在中国地区之外的版权,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部剧已经在一定意义上实现了“让历史告诉未来”“让世界了解中国”的创作诉求。

　　“致广大而尽精微”的艺术创作

　　《人世间》践行了“致广大而尽精微”的艺术创作观念。115万字煌煌巨著的改编、取舍,100多位不同身份、不同阶层人物的人设型塑,50年沧桑巨变、时序更替的风情长卷……《人世间》的创作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可喜的是,无论是战略上的宏大叙事、主题表达,还是战术层面上的家长里短、儿女情长 ,该剧做到了不仅结构合理、脉络清晰,而且情节动人、细节感人。剧中周志刚的纸卷烟,金大姐的“为人民服务”茶缸,周母一针一线编织的线衣,寒来暑往的树绿花开,冬去春来的冰雪消融,无数细节的小溪交汇成历史的河流、时代的乐章。

　　总体上,这部剧的叙事技巧可以借用一句书法评论:“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人世间》不仅是部好看的电视剧,更是一个文化现象。当今中国,重铸国民人格、高扬主流文化尤为重要,当下文艺工作者特别需要“致广大而尽精微”的理论与实践。“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该剧有个特别称道的地方是善用闲笔,或曰“留白”。郑娟命如草芥、后来到北陀寺出家为僧的盲人弟弟郑光明,周蓉身边人情练达、世事洞明的同学蔡晓光,骆士宾身边不离不弃的朋友水自流,这几位看似对剧情推动并无特别作用,但如同“守护神”的角色设置,让《人世间》这部剧获得了一丝近佛、入禅的真意和出尘的气质,令人回味无穷。

　　影视艺术是个遗憾的艺术,电视剧尤其是现实题材电视剧更是平衡与妥协的产物。《人世间》虽有微疵,但瑕不掩瑜。可以说,该剧既是电视剧专业主义的胜利,也是现实题材和主流文化的胜利,堪称中国电视剧的重大成果之一。在2022年这个特别的时间节点,“种子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剧中主题歌词),《人世间》将以其“向阳而生”的情怀,温暖与净化每一个观众。(中国传媒大学互联网信息研究院 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