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篇微信应该周日发的。

上周五,我跟桃姐说:“这篇稿子我明天交稿。”

定下交稿时间的刹那,一想到还有整整一天,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仿佛全世界刹那间鸟语花香,当然,手机更香。

……

接下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我还来不及弄明白时间都去哪儿了,有个“小品”已经把我拖稿的全过程同步直播了。

“还早,刷五分钟微信?”

“微博爆瓜,保熟的瓜我怎么能错过!”

“关注的抖音博主有更新啦!要不,看一眼?”

……

一连串操作,仿佛有人在我颅内安装了360度全天候监控探头。

最终的结果是,我自己立的flag自己亲手打脸。

不仅所有人都知道我拖稿了,而且还清清楚楚看到了我拖稿的时候都在干啥。

我惯用的表情包、我无脑吃瓜时候的愉快神色、甚至连我喜欢的抖音跳舞小姐姐他们都看到了!

这个监控精度,就差没拿个喇叭广播身份证号了!

这就是《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火出圈的喜剧作品《时间都去哪儿了》。

其实它不用叫“时间都去哪儿了”,可以改名为“直播你拖稿的每一天”。

或者,也可以是“拖稿拖到杀死周日的一天”。

是的,我拖稿了。

我不仅拖稿,我还脱发。

《三毛保卫战》简直是头发对我的一场血泪控诉。

“下辈子,做什么也别做社畜头上的毛啊!”

“别做毛,做毛不易。”

这些我们生活里每一秒都在发生的事情,被一群新兴喜剧人做成了一个又一个随手一丢就能炸出爆笑的喜剧作品。

把我们日常社畜的生活炸出了真实的滋味和欢乐。

这些喜剧,就像前段时间随处都能看到《脱口秀大会》里的各种段子一样,突然之间火出了圈。

周奇墨“Listen to BaiBai ”的余音尚在,宗俊涛“做毛不易”的呼声就来了。

一夜之间,脱口秀、漫才、小品、默剧、木偶戏等一系列不同门类的喜剧节目好像共同迎来了春天。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也成为《脱口秀大会》之后最出圈的喜剧下饭综艺。

倒不是说这俩节目产出的个个都是精品,巧的是最近火出圈的段子、小品都是来自这俩节目。

这让我们有些许恍惚,突然之间舞台表演类的喜剧作品就成为当下最破圈的下饭综艺了?

其实呢,倒也不是喜剧时代悄然而至,应该说,“笑”作为一种生活刚需,一直是综艺界的硬通货。

就跟港剧经典的那句“做人嘛,最重要是开心”一样,其实对于大多数朋友来说,综艺,最重要的就是让生活多点欢笑。

内娱老牌综艺《快乐大本营》20多年长盛不衰,靠的不就是总能给大家带来快乐么?

这么一想,喜剧类下饭综艺本就占领了类型优势,火爆也并不奇怪。

至于为什么出圈的是《脱口秀大会》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而不是别的什么,就要聊到这俩节目各自的形式和内容了。

巧的是,从形式到内容,俩节目还真有不少相似之处。

就跟马东调侃李诞“逼迫我们不断更新赛制”一样,这两档节目从形式上看都是竞技类的比赛节目。

一个是脱口秀演员们各施绝技比赛说脱口秀。

另一个是喜剧演员们组队PK,完成不同的喜剧作品。

无论哪一个,对于节目组选拔的参赛演员而言,赢得比赛就是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赢得机会。

作为观众,输赢没有那么重要,我们更在乎的是谁更好笑,但对那些有一定表演经验却缺乏表演机会的演员来说,多赢一场,就是多一点继续做喜剧、做演员的可能。

比赛的竞争与淘汰机制,天然地激发了这些演员们的斗志,让他们呈现出超乎寻常的表演状态。

在《脱口秀大会》一亮相就火到一塌糊涂的新人徐志胜,一开始的小小目标只是进复赛,但是随着比赛越发激烈,斗志也越发昂扬,到了决赛前采,已经是“要夺前三”的状态了。

一个新人脱口秀演员,第一次参加《脱口秀大会》就一路干到决赛,这是舞台、对手、观众、赛制和何广智的全方位刺激下才能激发出的斗志和表演状态。

再看《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腰部演员”蒋龙,没有什么代表作,最被观众熟知的作品是以“豆瓣史上评分最低”出名的电影《逐梦演艺圈》。

而在「喜剧大赛」的舞台上,蒋龙的《最后一课》等几段表演都堪称惊艳。

《这个杀手不大冷》中,蒋龙扮演前音乐人改行的杀手,一听到音乐声就控制不住舞蹈。他呈现了此前作品中未曾见过的身体协调性与控制力。甚至在舞蹈过程中,面部神态也完全沉浸在“杀手”的角色里,恰如其分的表演状态让人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张脸。

那些电影、剧集没有给他的发挥空间,在「喜剧大赛」的舞台上,他自己给自己留出来了。

而像蒋龙这样,被激发出更多更丰富表演状态的演员,我们可以数出太多:史策、大锁、三狗、张弛……

舞台给了他们机会。比赛给了他们斗志和状态。最终共同形成的,是我们看到的这些一个个短小精悍的喜剧作品。

是的,相较于“小品”这个带有浓厚春晚属性的词语,我们或许更应该用“喜剧作品”来定义这俩综艺里各种各样的喜剧节目。

因为,它们确实跟传统的“小品”太不一样了。

它们太新鲜了!

无论是脱口秀还是sketch(素描喜剧)、狗坨子喜剧、音乐剧喜剧、默剧、儿童卡通剧等,这些细分的喜剧类目对于大多数在相声、小品中成长起来的观众来说,都是非常新鲜的存在。

就像是几年前,《乐队的夏天》第一季里一边比赛,一边科普“后摇”“朋克”“重金属”等诸多音乐概念。

这次的《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也保留了这个传统,一边喜剧比赛,一边在向我们阐释喜剧门类里的不同细分。

差别是,这个阐释不再由嘉宾完成,而是请来了每一个作品背后的编剧,让他们从幕后走到镜前,讲述自己的创作历程,阐述各自的喜剧理念。

《互联网体检》《这个杀手不大冷》等多个作品的编剧六兽,是整个综艺出现在镜头前讲述自己创作过程的第一位编剧,他把sketch玩出了各种花样,言谈中也随处是梗。

“感谢爱奇艺让我们在爱奇艺的舞台上吐槽爱奇艺。”

让编剧说话,看似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是对于喜剧行业生态来说,或许可以成为变化的开始。

让编剧被更多人看到,对普通观众来说,不仅能了解喜剧的细分,更了解一个喜剧作品,哪怕小到只有十分钟,也还是由编剧一点一点思考、构建、落笔创作而成的。

而对于行业而言,看到编剧就意味着更多机会、更多合作的可能,六兽就在《这个杀手不大冷》之后被徐峥选中,冲上台握手,直说“正式邀请六兽老师进入我们电影编剧团队”。

在一个喜剧节目里看到编剧的脸,无论对编剧还是对观众,甚至对徐峥、黄渤、于和伟这些节目嘉宾而言,都是一种非常新鲜的体验。

而随着编剧的阐释,一个个新鲜的喜剧概念层出不穷。

这种概念上的新鲜让我们在笑声之余,时常生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满足感。

《三狗直播间》,非常荒诞直给的喜剧方式。

“来,接着连现场外记者……”

“直播间信号有一点卡……顿。”

一顿胡来,各种硬上,有朋友在弹幕上说梗太硬了,get不到笑点,但我得承认,我为它笑出了眼泪。

比如俩人突然就在直播间里打起了快板、耍起了街头杂技,这些超级无厘头的举动,那种荒诞无稽甚至是无脑的欢乐瞬间戳中了我。

编剧还珠借这个作品科普了狗坨子喜剧风格。

奇怪的知识急速增长,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洒狗血”也有属于它的专业术语。

甚至到了《丛林法则》,原始人也还是能表演耍标枪。

抛开这种概念上的新鲜感,出圈的作品都非常紧跟时代,哦不对,不是“紧跟”,而是“同步”。

同步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在我脑子里安了360度无死角全天候监控。

就像一开始说的,《时间都去哪儿了》直播了我拖稿的全过程。

而最新一期里,《谁杀死了周日》又用剧本杀的形式,复盘了我从周一到周日每一天都是怎么一点一点拖稿的。

“周四,你在干嘛?”

“我等周五呢。”

这不就是我每周四心里唯一的盼望么!

看的时候,我一边惊叹它的准确度,一边笑到捶胸顿足,说不清是为它的准确而笑,还是为自己拖稿时无法自控的愚蠢行径而笑。

那种精确拿捏,并被精准呈现、艺术加工的喜悦感、共鸣感,是所有传统小品、相声从未给过的。

笑完之后,又有点后怕,心中祈求老板千万不要看到这个节目,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我拖稿的时候到底都在干什么了。

谁会想到有一天,竟然被俩不到二十分钟的喜剧作品扼住了拖稿的喉咙。

更可怕的是在被扼住喉咙的瞬间,我们本能发出的不是呼救,而是咯咯咯的大笑。

真是要命啊!太上头了!

同样上头的还有很多,比如最新一期的陷阱喜剧(trap)《先生请出山》。

就完全莫名其妙的好笑。

三位主创蒋易、李栋、陈天明扮演的刘关张三兄弟,说是要请孔明出山,突然请着请着就跳起了迷幻的舞步。

更迷幻的是,在这种荒诞而持久的舞步下,节目中的其他角色也由审视加入了舞蹈的行列。

简直是在用舞步诠释“打不过就加入”的精髓。

就在这种语境下,我们从前几秒看他们跳舞觉得不知所云,渐渐觉得有点意思、然后是忍不住露出笑容、脸上的笑越来越大,最终放声大笑。

所谓“蜜汁好笑”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没头没脑,但就是好笑。

这种围绕各种最当下、最新鲜的主题创作,穷尽各种喜剧形式去不断触碰当代年轻人生活G点的创作方式,突破了传统相声小品的话题边界、形式边界,放弃了所谓的“内核”、“高级”,让好笑成为了唯一准绳。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作品都好笑。

去年《奇葩说》亚军小鹿带来的喜剧作品就属于直接被“剪辑掉”的那一部分。

金靖的初舞台作品也由于不够好笑而被无情淘汰。

还有更多在海选阶段、剪辑阶段被节目组筛掉或是自行剪掉,甚至是播出后也并不好笑的作品。

还有无数个播出了,我们也叫不出名字或是没有笑过的作品。

要废弃掉多少个创意、牺牲掉多少个作品,才呈现出我们现在看到的能够出圈的这几个啊!

而最终出圈的、受到我们喜爱的这些喜剧作品或是演员,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一种强烈的当下性。

它们都来自于最真实的正在发生的年轻人的生活。

甚至我们去回看《脱口秀大会》中出圈的段子和演员,会发现也是一样的破圈原因。

杨笠触碰的是当下讨论最热烈的性别议题。

周奇墨呈现的是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最真实的现实生活,在快餐店磨磨蹭蹭点菜、在快车上小心翼翼做好乘客……

徐志胜和何广智则是反向消费颜值经济的代表人物……

这些出圈演员和出圈作品,恰是源于对正在发生的年轻人生活的命中,让笑声直抵人心。

当喜剧附着于我们的生活、心境,笑不仅是快乐,更是跳出自我再回看自我时的解嘲。

笑出来,拖着的稿子也总会写出来的。

笑声是一个时代、一个群体通行的密码。

无论综艺还是电影,归根结底都是一种娱乐属性的文化消费品。

而消费群体,恰恰是我们这样的年轻打工人。

了解与呈现对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就切中了一半发笑的可能。

喜剧确实很难。

喜剧的在地性和时代性都特别强,离开某个地域某个时代,喜剧就不能发挥出最优效果。

不同时代和不同地域之下,喜剧的笑料会变、发笑的方式也会变。

就像是二十多年前,在赵本山的春晚小品年代,北方语系之下的观众会被精准命中。而现在,则很难有某一个小品能够一下子命中绝大多数观众。

此非小品之罪。

而是随着时代节奏越来越快,受众细分越来越精确,众口难调的情况就会不断被激化。

我们习惯了即时回复、永不下线的社交软件,习惯了短视频中20秒获得一次大笑、一分钟内被感动的情绪体验。

不要等待、不要酝酿,我们想要立刻被逗笑、瞬间被感动。

我们希望所有的情绪最好都像社交软件一样,即时反馈、精确击中。

这就是为什么,市场永远都在寻找好的喜剧。

时代永远在变,让人发笑的方式也每天在变。

只有基数足够大、舞台足够多,能够出圈的喜剧精品才会逐渐变多。

而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脱口秀大会》还是《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属于这个时代的喜剧探索才刚刚上路。